事奉中經歷神存在的確實

去年十二月,我開始關懷徐伯。之前徐伯曾一度昏迷四天,家人亦為他預備了身後事,但奇蹟地徐伯甦醒過來,而且身體一天比一天好,所以我有機會邀請他到教會參加主日崇拜和上主日學,帶他更深的認識神。(徐伯去年十一月病危時信耶穌)

我想一個起死回生的末期病人在信仰上的追求可能與我們有點不同,因他知道自己在世上的時日不多,會珍惜每一個機會。今年上半年,我看見徐伯深深地被牧師的教導和神的話語吸引,及被教會弟兄姊妹親切的慰問、家訪和愛心感動。在這段期間,我和徐伯亦更趨熟落,他常稱呼我為黃老師,使初相識的人誤會我是當教師,有時旁人亦誤會我倆是父子。可惜好境不常,徐伯的病情在七月初轉壞,他沒有胃口進食,常常出現肚積水和在腹膜間感到痛。

在七月某天早上,徐伯的䕶理員打電話給我,告訴我徐伯向安寧機構的䕶士申請安樂死 ( 加州於去年通過了安樂死 - Assisted Suicide - 的議案),理由是他抵受不了長期捱餓和痛的滋味。我雖然作了關懷義工一段時間,卻是第一次面對此種情況,我不知如何勸喩徐伯愛惜生命。

在前往探訪徐伯途中,我不斷思索應該以甚麼方法去鼓勵和勸勉徐伯不要放棄生命。作為基督徒,我明白我們的生命是由神掌管,祂是不喜歡我們自我結束生命。不過我心𥚃又想,這些話對一個健康的人說來容易,但對一個飽受病痛折磨的末期病人,則有點冷漠,因為沒有體諒他身心疲累的感受。最後我決定將探訪的重點放在徐伯的情緒上,希望能鼓勵他勇敢地活下去。

我對徐伯說了以下一番說話:

  • 痛是很難受,可是它不會永無終結;
  • 起居飲食要靠別人照顧,好像是失去了自主能力和尊嚴,但若果照顧的人是甘心情願付出,那麼接受這份愛豈不是勝過屈服於身體軟弱之下?
  • 將殘的燈光,在黑暗中仍然發光,這光是意志力的表現,徐伯可譲兒孫看到他雖面對困境,卻仍具有不畏縮的精神;
  • 我們要相信神是滿有恩慈和憐憫,祂必為我們在絕處開路。

講完以上的話,從徐伯的神態,我可看出他未為感動,於是我再和他分享詩篇廿三篇,一節一節地向他描述牧羊人與羊的關係。羊怎樣可以平靜地躺臥在青草地上或安歇在水邊而不怕敵人攻擊;它怎樣可以行過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遇到傷害;牧羊人的仗和竿如何一直地保護和帶領著他的羊,使它身陷險境也不需懼怕。牧羊人就是神,我們是衪的羊。

回家途中,有種既失落又著急的感覺。我求神憐憫徐伯,安慰他的心靈和給他指引,使他能為自己作一個好決定。同時,心𥚃又湧出兩個問題:

1.在臨終病人的世界𥚃,生命的意義是什麼?

2. 末期病人生存的原動力來自那裡?

在角聲癌友關懷事奉,遇上很多在生命末期信耶穌的病人,他們像徐伯一樣沒有足夠時間去鞏固信仰基礎。在生命最艱難的時刻,作為一位關懷者,我如何能幫助他們增強對神的信心和對永恆的盼望?我沒有想到答案,只有祈禱,求主一步一步帶領徐伯前面的道路。

兩天後,帶著一點沉重的心情去探望徐伯。一進門,護理員很開心地對我說徐伯改變了主意,他不再尋求安樂死。聽後我急忙走到牀前向徐伯表示讚同他的決定,並且感謝主在徐伯心中動工。再過二天,探望徐伯時他的身體已很弱,經常閉上眼睛說話。我不想打擾他太久,大概半小時後便呈辭。記得臨離去時徐伯對我說:「不要為我擔心,我已把生命交給主」。那星期五早上,再接到護理員的電話,她説徐伯在星期四深夜離世了。

今天,徐伯去世已兩個多月,我很懷念與他相交的日子。我多謝他讓我學習如何關心一個臨終病人身、心、靈的需要,特別是在安樂死的決定。多謝他裝備我關懷的心,讓我能為下一個病人做得更好。我和徐伯的關係沒有因他的離去而終結,他交托我照顧他的大家姐和三家姐,因她們年老無倚靠。這要求本來是超越了角聲癌友關懷的服務範圍,但我接受了徐伯的委託,藉以回應他對我的信任。

生命的意義在不同人眼中有不同的意思。作為癌友關懷者,我想最大的意義就是我們能藉著行為去活出主耶穌的愛,給別人帶來在主𥚃的祝福。關懷的最終目的不一定是要看見病人康復,更重要的是看見他在逆境中尋找到從上而來的平安,親蒙主的恩惠。

關懷徐伯的另一得著是我再次體驗到神存在的確實。我看到神使徐伯從四天昏迷中甦醒過來,並且讓他有機會進一步認識神和接受教會弟兄姊妹的關心。我看到神憐憫徐伯身心靈的軟弱,在適當時機介入帶領他走當行的道路,顯示神對我們每一個人有特別的看顧。

作為關懷者,與徐伯同行中我自己也有學習。我體驗到關懷病人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和智慧,乃是順著神的帶領。對末期病人來說,安樂死是一個選擇,我不敢說是對或錯,因這是一個很個人的決定,我沒有智慧去幫他作決定。但我相信若果我們願意求問神,神定會給我們指引和帶領。

詩篇四十六篇一節:「神是我們的避難所,是我們的力量,是我們在患難中隨時的幫助」。

黃良幹

2017